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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论如何从暴君变成祸水》

12. 稚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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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鬼发现了他们。

她垂下头,像是在思索。

李问禅惊讶于她居然没有什么攻击的意思。

旋即,天幕熹微,太阳东渐。

女鬼搂着她跟前那具枯败的尸体,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件罗盘一样的物件。

上面的天干地支五行八门在一瞬间浮现,然后开始逆流倒转,恰时旭日升起,光明落在眼皮上有刹那的失明——

光阴回头,黑暗再次笼罩。

霍虞在挣扎的罅隙间,瞥见光落在女鬼的身上,照亮她褐色的衣裙……那是干涸的血迹。

他们听到身侧一声轻叹。

再睁眼,小镇静谧如斯,圆月与血河在寂静的夜色中各自漂泊。

那个倒霉的画师正在拾捡自己鸡零狗碎的画具,叹息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。

“这到底,是什么情况?”霍虞能看出那女鬼不是魔,仰赖于巫族本门能听万物声的“地听”功法。

可眼前这个画师怎么看怎么都更像是个凡人,他是如何瞧出来的?

“都怪你们,我本来都快从这闹鬼的镇子里面跑出来了,你们惊动了她,这下又回到原点了。”

李问禅直接怼道:“要不是刚才你冲上来,我就杀了她,这会儿啥事儿没有。”

说着,她用没出鞘的剑朝他一横。

“你一个凡人,是这么瞧出来她不是魔的?”李问禅质问,“说!你们是不是同伙?”

画师差点蹦起来,哪怕这剑没有出鞘,可剑势依然压洼许多草木土地。

要是让这玩意儿抽在自己身上,伤筋动骨至少一百天。

他畏畏缩缩地抱紧自己画篓,谴责地看了眼霍虞见死不救,嘀咕:“凶女人。”

说着又怕李问禅发难,又急忙卖好:“我是亲历者。”

李问禅冷哼一声。

“亲历者?”霍虞挑了下眉,“如你所说,回到原点,又是什么意思?”

“那女人是昆吾门的俗家弟子,法号稚还。”

“她是这里的卫道人,镇中的百姓都是她的信徒,”画师指了指河水尽头,“那边,还有她的生祠。”

“昆吾门的?”李问禅思忖,难怪。

方才稚还手中动辄能乾坤挪移的法宝,是昆吾门弟子布置奇门遁甲的罗盘。

同样隶属五大道统,昆吾门是最特殊的一位。

在别的道统还在讲究缘分天资时,他家入门只需要交三文钱便能得到弟子令牒,修道问仙。

是以昆吾门在各大道统里门生最多。

他们主修奇门遁甲机关之术,多数弟子都难入窍,便在人间当个木匠讨生活也不错。

显而易见,稚还不是道途艰难的那个。

画师领着他们去了河尽头的生祠,生祠中女冠神像慈眉善目,眉眼低垂着瞧着地下信徒。

也像是看着人间疾苦。

只是岁月流淌,神像上的涂层斑驳,肢骸残缺,却无人修缮。

祠内供台摆设也陈旧杂乱,被荒废蒙尘许久。

“这里就是原点,”画师讲,“因为稚还就死在这里。”

惊动局中的稚还,她转动罗盘,所有人都会被带入她死亡的那一夜。

圆月红河,永远无法逃出来。

霍虞皱了皱鼻子:“好臭。”

画师摊手,说:“那肯定的,她死的时候血刺呼啦淌了一地,现在肯定早臭了。”

霍虞捂嘴:“……你别说了!”

这俩一来一回斗嘴皮子的时候,李问禅却从供桌下面抽出来道卷轴。

比较蒙尘生祠,这画轴虽破旧但干净,连泛黄的印子都不曾有,像是常被人珍惜把玩。

她打开画绳,图纸下落,从里面滚出来幅男女比肩的画面来。

画师眼眸一亮,冲上来指着画面兴奋道:“对对对,这幅画就是我画的,怎么样?”

“这俩,有情人?”李问禅猜测。

“你瞎啊!”画师逼逼赖赖,指着画中男女那中间微妙的距离说,“看这、看到这没有!”

“他们是师徒!”

画中稚还比男人略前半寸,但凭借肉眼很难将这两人的关系联系起来。

“庸俗!”画师嫌弃,“世俗的目光总是如此肮脏。”

“肮脏?”李问禅长眉微塌,好整以暇笑了笑,“你再啰嗦一句,我就把这出尘脱俗的鬼画塞你嘴里!”

画师错愕,被嫌弃大作他痛心疾首,低声骂咧:“凶残!”

“废物。”李问禅不甘示弱,还掂了掂剑。

他连忙躲回霍虞后边,欲哭无泪:“你阿姐真凶。”

“你惹她干嘛呀?”霍虞乐得看戏,提醒,“她是我小师叔。”

“小师叔?”画师还没抒发自己的疑问,李问禅却朝他招了招手,问:“这男的是谁?”

“他啊,是稚还的徒弟,好像是叫作、叫作……”

“啊对!他叫漱玉!”

……

漱玉是个漂亮的少年,不然稚还也不会那么轻易收他为徒。

哪怕那些猫猫狗狗,人们也都倾向从小崽子开始养,这样的感情更深厚,也更亲人。

可稚还御剑漱玉的时候,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。

可怜兮兮地流浪在小镇上,被镇民捡了回来,搓干净后发现漂亮的惊为天人。

镇民一唱一和,反正这少年没爹没娘无家可归,便凑出来让他给稚还做仙童的馊主意。

话本里面的神仙身边都有那些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随侍。

他们镇上的神仙也得有。

于是稚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比她还高点的仙童。

“他,仙童?”稚还怀疑人生。

不及镇民解释,漱玉便不知道打哪学来的哭哭啼啼:“仙女姐姐,您也知道,我从小便没了爹娘,一直流浪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漱玉“扑通”一声给她跪下。

仰头脸,用那张活色生香的脸楚楚可怜望着她,眼圈红红:“姐姐,您就收了我,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的,好吗?”

稚还被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直面攻击,同情和怜悯加倍汹涌而来,脑子一片空白。

少顷,她偏头掩着唇咳嗽了声:“……我还缺个端茶倒水的徒弟。”

少年十分机灵,顿时磕了三个头,然后恭恭敬敬端来杯茶水送到稚还跟前,喊:“师父!”

>稚还眉开眼笑,接过茶水摸了摸他的额发:“乖徒儿。”

“她那徒弟不正经。”画师如此说。

“不正经?”霍虞怪异地望了眼画像里的男人,笑了笑,“怎么?他对自己的师父有非分之想?”

“可不是。”

稚还虽然担了一句师父虚名,实则也比漱玉大不了几岁。

她那一颗与风月有关的心早在不断地破境中千锤百炼成了块木头,更遑论还有师徒这层关系镇着。

所以对漱玉的存心勾引始终茫然。

可对方是隐瞒身份来到人间的魔族,百折不挠。

他与师父比肩而立,亲昵地让画师画下二人的画像,挂在生祠后面二人居住的房舍中。

他明目张胆,又不肯戳破那层窗户纸。

漱玉想等铁树开花,顽石挪移。

直到半魔身份被挑出来大白天下,他才等来了些微,垂怜。

属于昆吾门的仙门机关化作千万道杀机,将他囿困在囹圄之间,前进不得。

他跟着稚还修行几年,明白只要不挣扎,这些机关便不会伤他。

可漱玉还是向前,想要离稚还更近,想要将对方的神情看得更清楚。

少年眼底含着泪,但早没了前些年初见时候的可怜柔软。

他站在暗藏杀机的机关之间,任凭刀刃划伤肌肤,鲜血在脚下堆积层小洼水坑。

苍白的皮肤与殷红的血刺痛稚还的眼。

她不由得控制机关半退,警告中难掩担忧:“你不要动!”

漱玉浑不知痛,语气嘲然:“师父,我生来便是魔。”

“哪怕我不曾害人,我学着您的样子造福苍生,您受镇民爱戴,而我因为是魔,就该被讨伐追杀。”

“这是我生来的罪孽吗?”

这比他刻意卖惨的话术更加凿人心肝。

漱玉瞧见师父站在他咫尺外,张口结舌,神色灰败。

青年垂眼,凄苦地笑了声:“可出身如何,岂是我能选?”

他的自嘲之心,不仅戳痛了稚还的心。

也动摇了那些民风淳朴的镇民。

漱玉虽是半魔之身,自幼流浪颠沛,但仍心存向善。

他感恩镇民相救,也感激稚还收留,多年来勤勉自励,善举从未停歇。

最终稚还与镇民放过了他。

他浑身是血,眼泪将落不落,却不顾伤势膝行跪在稚还跟前。

任凭稚还如何拽也不肯站起。

“师父……”他拉着稚还的手,神色惨淡,像是虔诚的信徒,又像是依赖长辈的少年,用脸蹭稚还的掌心,“不要再用那些机关术对着我了,我很心痛。”

“我永远不会背叛你。”

“如果有一日,你厌弃我了,就跟我说,我会自裁——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里。”

“求求你,不要杀我,不要让我觉得……你恨我。”

眼泪滚过稚还的掌心,还带着温热,稚还听着他的话,心如刀绞。

“是为师错了,”稚还拂过他脸上的伤口,用灵力去治愈对方,“你受我一手教养,多年品行看在眼中,可我居然不信你。”

“阿玉,是我对不住你。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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