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迢迢曳孤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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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,紫檀出事了。”惊鹊也顾不得谁在场,抬脚过了门槛就对着裴妩念焦灼喊道,“公主,紫檀她被人迷晕了,现如今正躺在珍宝阁二楼的一间厢房处。”
裴妩念柳眉微蹙,语气下意识地急促起来,问道,“那可见过白阶?”裴妩念说的“白阶”二字,房海惊地直起背来,向门外探了几眼,不见徐义正回来。急忙撑起笑脸问道,
“公主可是发生了何事?”
就在这时,好巧不巧,陡然间二楼处的厢房里一把剑坠落在地,“哐啷”发出一声脆响,楼下原本因紫檀出事引起的嘈杂声顿时沉寂,那把剑落地也引得楼下的众人皆向上看去。
裴妩念的心狠狠一颤。
绕过房海就往楼上跑去,裴妩念都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一样,一心只想着白阶若是死了,她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白阶不能出事……
裴妩念面色仓乱地打开门,气息在片刻间滞住了。
白阶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小剑,而剑柄是在……裴栩手中的。裴妩念脸上的惊惶之色还未下去,裴栩倒是笑嘻嘻地问道,
“五妹,你也在这里啊?”
“裴栩,把剑放下,我要白阶。”裴妩念坚定道。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刚赶来的房海耳中,看着对峙的皇家二人,房海本来想退后几步,但下一刻裴栩对房海道,
“房海,这白大人可是准备偷你的东西呢,你说我放,还是不放?”房海惊惧,但偏偏徐义正此刻还没回来,弯腰赔笑道,
“三殿下,下官不知道有何东西是为白阶大人想要的?还望白阶大人告知下官。”
装晕,裴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。白阶面色不改地从身上掏出了修筑望月台的账本,
“房海,本官查到你贪污受贿,修建望月台的拨款其中有不少一部分都被你拿了去。”白阶说的不容置喙,不紧不慢地翻到了房海府中进账的那一页,发了一笔横财。
“原来李鹤沉是个替死鬼啊!”
裴妩念的声音骤然响起,她算是知道房海捉李鹤沉的用意了。自己曾在房海手里救下被当做替死羊的陈梁,房海便迫不及待地找李鹤沉作为第二个替死鬼,替他担上贪污的罪名,为了不让事情暴露,恐生变数,房海没有时间对李鹤沉屈打成招,借绣莺楼姑娘死的事情,此事就顺理成章。
等李鹤沉死去,画押,这贪污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。房海倒真是混久官场,打的一手好算盘。
但是他只应该也没想到自己能碰上白阶…这个硬茬。
“五妹此话何意啊?李鹤沉是谁,这又是为谁去死的啊?”
裴妩念知道裴栩从小身子弱,不好好学武,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,便用力戳了一下裴栩的腰后。裴栩吃痛“哎呦,五妹你作何?”,一下松了手,裴妩念抬脚用力将剑蹬向了房海,身姿矫捷,月牙白色的袖子从众人眼前飘过一瞬,裴妩念就已经将白阶拉到了自己的身后。
房海胆颤紧忙向后退了几步,剑尖落地时指向了房海,与房海的脚只有半寸之近。
剑声刚刚停止,就听到裴妩念不疾不徐地说道,
“当然是房大人了。”
“没事吧?”裴妩念朝着白阶看去,低声问道。白阶回道,
“无事,多谢公主。”
裴栩被裴妩念戳了一下,腰间还隐隐作痛,手在腰后轻轻地揉着,挺着腰一边还幽怨地瞪着裴妩念。
下手可真重!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,皇妹是瞧上了这个木讷的呆子。不应该啊,裴栩想着,皇妹府里的男侍不都是那种通晓风情,你争我抢的吗?
“房海,你作何解释?”
白阶问道。裴妩念让惊鹊将站在楼下的江愿和陈梁也一并带到此处。
“房大人,不说说吗?”
“回公主,三殿下,下官的确是有事情隐瞒,但下官自认所作之事无错。”房海连忙跪在裴妩念的身前,哀求着说道。
“无错,”白阶冷哼一声,“你口中的无错就是你能冤枉陈梁,对其屈打成招,害兜兜娘亲失去双腿重病不起的理由吗?”在此话落地之后,裴妩念看了一眼江愿,接着白阶的话说道,“房大人说的无错,也包括将李鹤沉作为你贪赃的替死鬼吗?”
“房大人的这一招可是毁了两个家。房大人身为父母官,行作迫害百姓的事情,房大人还觉得无错,无悔,邕州知州的职位,房大人对得起吗?”
“还请公主殿下为我们主持公道。”陈梁和江愿异口同声道。
“公主殿下,下官……真的有难言之隐。”房海将头埋在了地上,看不到具体的神色,但声音颤颤巍巍的传入了在座的人耳中,房海继续解释道。
“修建望月台的匠人全都指认是陈梁贪了那笔丢失的钱款,下官一时慌不择路,才将陈梁抓了起来服众。在下官放了陈梁的后一日,下官就查清了这笔钱款去往了何处,恰逢公主到此,下官就将这件事搁下了,先记在了下官的府上账本。至于李鹤沉杀人之事,绣莺楼的人皆可作证,下官绝无半点虚言还请公主清察。”
“那你的难言之隐又是什么?”白阶开口问道。
“邕州城东的狂虎山上落草了一群匪寇,年末冬寒,下官趁此天机派人上山剿匪,谁知那些匪寇竟然丢下一些老妪孩童,独自逃离了狂虎山。下官念这些妇童无害,遂留下其性命。但是陛下刚下令修筑望月台,手中钱财有限,既然这笔失去的钱又回到下官的手上,下官就想冒险将钱纳入己身,以便日后照料狂虎山的妇孺。”
裴妩念葱白的指尖无意地弹起,落桌。听着房海的一同解释,她倒是没什么想法,这些都和她无关,铲奸除恶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情。
不过让她还是比较惊讶的是,房海说的亦真亦假,她都快要分辨不出来是真是假了。
“白大人,既然房大人都解释的这么清楚了,你还有什么要问的?”
说话的是裴栩。白阶攥着账本的手指微微用力,指骨处粉白分明。“真的如房海所言吗?”白阶他想。
“房海,你既然说这些钱是为了狂虎山上的那些妇孺,不若带我们一同前去查看以证实你所言为真。”
白阶抬眸看着房海,眼波微微荡漾,隐透着坚毅和睿智,条理清晰地问道。他要见到才能是真。
“这……狂虎山山上雪未融,怕是不好走,但白大人执意见证,下官可带白大人一同前去。”房海这才抬头透过裴妩念看着白阶说道。
“好,”白阶刚说出口,裴妩念就握住了他的手,白阶一惊,裴栩也是呆愣了片刻,脸上浮现了难以解释的神情,裴妩念拉着白阶的手说道,“我与白大人交情匪浅,我也想同白大人一同上山,不知道房大人可允许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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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这……,”房海欲言又止。裴妩念疑道,“怎么了,这狂虎山只能由白大人进得?”
“不不不,下官只是觉得公主金枝玉叶,狂虎山原本是被一群匪寇占据,荒郊野外的,公主玉体恐受损啊!”
“无碍,房大人既然能为百姓做的冒险之举,我作为大周朝的公主,更不应该高高在上,不近百姓,房大人你觉得我说的可对?”
裴妩念向房海走了几步,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房海,弯唇对着房海说道。
“公主金言,公主金言。”房海抬头看着站在裴妩念身旁的裴栩,裴栩朝着他递了一个眼神,房海有所领会,随后便将目光很快地移开了。
“那陈梁作为匠人的工钱是不是该给他了?”裴妩念提醒道。房海听后毫不犹豫地就命人给陈梁结了五十两的工钱,比其他匠人要高出整整十两。
“公主,民女未婚夫李鹤沉是被冤枉的。”
江愿突然跪在地上,为她的未婚夫哀求裴妩念能够助其找回清白。“公主,鹤沉他不可能会杀人的。”
江愿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坚定。
裴妩念定睛看着江愿,余光朝白阶瞧了一眼,问道,“江姑娘,你说李鹤沉没有杀人,可是绣莺楼的姑娘可都是瞧见了李鹤沉杀了人,你单凭一句话可翻不了李鹤沉的冤屈。”
“公主……,民女自小学得医术,还请公主能让民女见见绣莺楼姑娘的尸体,可证鹤沉清白。”
江愿苍白如雪,毫无血色但她的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,隐隐约约透着血色的唇瓣紧抿着,抬眸看向裴妩念时,脊背笔挺,宛若傲雪寒梅。裴妩念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,但是此时白阶在场,她就是一个伸张正义的好人,她就得为李鹤沉沉冤昭雪。
“房大人,可以吗?”
裴妩念扭头看着房海问道。房海急忙应声,“可以可以。”就算发现了李鹤沉没有杀了绣莺楼里的姑娘,发现了他是冤枉的,但是最多不过一句“糊涂判错案”就可了结。而白阶,没有他,狂虎山不会这么早暴露,既然白阶坏事,房海心想,那就趁着上山时杀了他。
“好了,今日就先散了吧,我也累了。”裴妩念喊着惊鹊,现在紫檀也已经醒了,便跟着裴妩念一同走出了珍宝阁。白阶小跑上去,喊道,
“公主今日之事多谢!”
裴妩念回头,月光倾洒下,目光撞进了白阶蒙着一层淡淡的清辉中,裴妩念含笑。
“白大人客气了。”
“白大人曾在信中道不想连累我,可白大人不知道的是此事是我甘愿。白大人永远要记住,”
裴妩念微微抬头,对着挂在天际的浅月道,
“若是白大人信任我,我便可化作枪盾,能够为白大人冲锋陷阵,也可为白大人做定海神针。”
“我永远都会保护白大人,直至死亡。”
白阶听着裴妩念的话,淡眸骤然一缩,垂在袖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,神色微怔,淡白的袍子被猎猎夜风翻起衣角,许久,他道,
“为什么?”
他想知道为什么?明明与裴妩念交情尚浅,明明他们二人没有交际,为什么她会三番五次地救下自己,为什么还要至死保护他?
裴妩念轻轻一笑,她说道,
“我想,我曾经对白大人说过,若白大人记不起来,那就当做缘分吧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