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意外成为东宫幕僚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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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室的火烛快要燃尽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窗外虫鸣阵阵,衬得室内更加幽静。
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汉玉九龙珏,质地润泽,触之清寒,正像这玉珏的主人,温润如玉,却又淡漠清冷。
那日,卫枢问她窈娘之事,她没有回答。
随后,他领她入了西院。
西院之中,茅屋两间,灶台瓦罐,刀斧犁锄,农家田间之器具一应俱全。
卫枢泰若平常地添柴烧水,泡茶斟盏。
茶气氤氲,如烟似雾,飘忽在眼前,令她看不清眼前之人。
茶歇之际,他递给她一份卷轴。
卷上记载着江南道、靖北道和靖南道三道九州刺史的籍贯生平。
卷一入手,她便已瞧出端倪,可是当时她迟疑了一下。
卫枢轻声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任知宜犹自惊疑,一场科举舞弊案,太子重创解州一派,已是引得朝堂震荡,若继续深究下去,恐怕会动摇东宫。
她嗫嚅道:“九州刺史皆出自江南世族,而且都是在咸宁元年至咸宁四年期间擢升。”
“还有这个!”卫枢递给她另一份卷录,“这是三道九州六品以下的官员名单,大多是咸宁四年的三甲进士。”
任知宜心中一凛。
江南世族存续超过两百年,在前朝时可谓一手遮天。大胤建朝之后,族中子弟有才名者俯拾皆是,却甚少庙堂居高。
没想到,这十来年,他们竟然悄悄地利用科举一途,牢牢把控住三道九州。
她谨慎地揣测着太子的意图。
默然半晌,才轻声开口,“殿下前路所求为何?”
卫枢的视线越过她,停在更远的远山之上,目色深幽,“惜生者安平,枉死者安息。”
说这话时,卫枢声音沉郁,没有半分壮怀激荡之意,反而透着浓浓肃杀之气。
她胸中震动,那一刻,似有所感。
何人能真正明哲保身!
灵州,京城,皆是如此。
原本一心要踏遍千山,万里行商,做一道自由自在的风,可是从灵州一路走来,心绪已悄然改变。
有些事,或许真得是事在人为。
可为!可争!
卫枢轻声道:“幕僚一事,孤绝不勉强,一年为限,姑娘便可离开。”
思绪百转千折,终尘埃落定。
她双手交叠,伏拜于地,朗声道:“臣定尽己所能,助殿下成事。”
————
大理寺
灿金之色闪得耀目,放在手里沉甸甸的,足有十两重。
牢头瞅了瞅眼前这锭金子,咽了咽口水,“二公子出手阔绰,可是小的着实不敢放您进去。”
景随笑得温文尔雅,“我只进去一刻钟,而且,只见钟黎一人。”
牢头仍然有些犹豫。
“这样吧!”景随笑得泰然,“你随我一同进去,站在我身旁守着!”
守卫眼神一亮,“公子说真的?”
景随点头微笑。
“好!公子随我来!”
沿阶而下,行了一段暗路,中间经三道精钢所筑的铁门,到达大理寺最深处的暗狱,这里的牢房相互独立,关押的都是牵涉大案的疑犯。
钟黎盘膝坐于石床上,双目闭阖,像一个老僧在禅定正念,不见丝毫落魄。
听到脚步声,他纹丝不动,“让本官猜猜,第一个来见我的会是谁!”
他自言自语道,“是柳德吗?”
钟黎睁开眼睛,看到景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,一时之间笑容凝结在面容上。
“景随?”他皱着眉头道,“是你爹让你来的?”
“见过钟世伯!”
钟黎冷哼一声,“废话少说!他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?”
站在角落里的牢头闻言,浑身抖了一下,恨不能立刻堵上自己的耳朵。
景随瞥见碗里的米饭没有动过,唇边噙出一抹笑,“钟世伯是嫌这米糙不入口?要不要侄儿为你准备些可口的饭菜?”
钟黎双眸微眯,“景郦从来不会与我说这等废话!你有话直说吧!”
“咸宁二年二月二十三日,你当时任兵部侍郎,我哥景远在那一日去兵部见你,所为何事?”
钟黎怔了一瞬,神思陷入回忆中,摇摇头道,“我从未见过你哥。”
“那他为什么找你?还是在会试的前一日,必是极之重要之事。”
“呵!”钟黎懒懒地翻着眼皮,“这么久的事,我怎么会记得!何况我并未见到他。”
“真可惜!”景随幽幽叹道,“令公子的舞弊之行一旦定罪,便会被革除功名,终身不得入仕。只要你告诉我我哥见你的原因,我便想办法让他脱罪。”
钟黎收起散漫的笑容,静静地凝视了他半晌,复又摇了摇头,“我是真得不记得了,或许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”
景随的笑容渐渐散去,双眸幽黑如墨。
“过了这么多年,你还有什么好查的!”钟黎不在意地笑道,“你哥在会试当日投江,恐怕就是读书读得痴了。”
景随眸色更深,抬起脚,朝瓷碗轻轻一踢,碗被踢翻在地。
米沾了泥,自然是吃不得的。
钟黎面色阴沉,“小子,莫要猖狂!小心你爹没儿子送终。”
景随笑笑,“听闻钟公子乃世伯独子,会审过后,没有儿子送终的恐怕是世伯。”
“景,随!”钟黎眸中布满阴鹜。
景随不再理会,转身离去。
————
肖显秀死了。
消息传来之时,任知宜正在拟霍思修和博文斋的契书。
经太子作保,大理寺卿林居正已答应将契书送进狱中。
却在中途又出了这等岔子。
肖显秀原本声名不显,三年前骤然拔擢,是因为当时的礼部尚书程可靖回乡丁忧,其实于朝中根基不深。
这样的人,正适合做一个替罪之羊。
肖显秀一死,科举舞弊之案便成了无主公案。
东宫女史的敕封诏书已下,太子言明,除宫中重要的节宴、祭祀,她须于东宫行使女史之职,其余时间可宿于宫外。
言外之意,这个案子,她须得尽快查证。
窗外,月光被云层掩盖,夜色幽如黑域,不见树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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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狱幽深。
肖显秀的尸体陈于石床之上,仰面朝天,双手交叠于胸前,穿戴整齐,像是熟睡。
走近一看,尸体的手脚发僵,面色青灰,脖颈处现出大片暗黑色的斑点。
仵作勘验过后,放下手中刀具,“大人,肖尚书唇齿间有血斑,似乎是中毒。”
大理寺卿林居正面色沉凝,“不能确认?”
“唇齿间有血斑,却无青黑之色。属下一时之间还难以判断。”仵作掰开尸体的嘴,从口中抹出一小点黄色油膏状的东西,“不过我在他口中发现了这个,不知道是不是和肖尚书的死有关。”
“他是什么时候死的?”
“腰部和后背部有小范围腐肉,大概死于三个时辰之前。”
三个时辰的意思,便是说,关在暗狱中的犯人,半夜才签供画押,清晨便死了。
大理寺要如何向朝野上下交代!
林居正的双眸似要喷火,“看守肖显秀的狱卒呢?”
虽然肖显秀临死前留下供词,十一名解州举子的罪名无疑,但是钟黎和裴宜若是咬死了不认,想要将钟文远和裴建入罪,还得费一番周折。
两个狱卒被押到林居正的面前,点头如捣蒜,“大人明察,和我们无关啊!”
“你们也清楚本官的手段,尽快说实话,还能留个全尸。”
两个狱卒梆梆地磕头,磕得鲜血直流,“小的以全家性命起誓,绝不敢杀害人犯。”
其中一个哭喊道,“大人,这等一定会杀头的事我们怎么敢去做!”
林居正靠在椅背上,眼神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。
“昨夜可有人见过肖显秀?”
“大人!”一个狱卒想了想,突然喊道,“小的想起来了,虽然没人来见肖尚书,但是小的亲眼见过牢头放了一个人进来,还在隔壁的牢房门口逗留了一段时间。”
两个狱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齐声喊道,“对,就是牢头放人进来!”
他们二人想得简单,如今遭逢大难,攀咬出牢头,兴许能保住性命。
更何况,那牢头终日里对他们呼呼喝喝,又打又骂,犯人关照的银钱都进了自己腰包,半分未给过他们。如今他们遭了罪,也不能让牢头好过。
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,牢头供出来的人,居然会是景相的儿子。
眼见林居正面露犹豫,一旁的主事低声进言,“大人怎好去相府拿人,也许这件事只是凑巧。”
林居正长叹着摇摇头,“景相为人向来公私分明,料想不会怪罪。本官稍后亲自前往相府,先问清楚事情的始末,再确定是否拿人。”
“至于你们……”,林居正对着牢头和狱卒厉声斥道,“玩忽职守!三个人先各打四十大板,关押起来。”
“大人!大人!”
铁门外面传来书吏的声音,带着几分焦灼。
“本官在此,何事惊慌?”
暗狱之中乌漆麻黑,书吏看不清路,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一脸惊惶。
林居正蹙眉道,“又出了什么事?”
“大,大人,曲江岸边飘上来一具浮尸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