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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盖世英雌和她的贤夫》

4. 北上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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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者衣着乌青铠甲,梳着及腰马尾。一张赤金色面具遮住左半边脸,目光如炬,英气逼人。百步之外,雌雄莫辨。□□之马毛色上乘,油亮的黑枣色不染纤尘,四蹄踏雪,宽而有力。即便是不识马者,也能看出这是上等的良驹。

“钦差萧荣在此,尔等休得胡闹!”

清脆且具有穿透力的声音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,众人才发觉这是一女子。宫泽尘惊觉此人便是那小自己一岁的京城提督,不禁盯着她看了许久,暗自思忖:“这萧大人一身正气,怎么看也不像娘说得那般不堪。”

兵卫虽未见过萧提督本人,却认得她腰间的金镶白玉令牌,登时就认了怂。

“小的在此地巡查,见此人形迹可疑,刚想押回审讯,不料惊扰了萧大人,还望萧大人恕罪。”兵卫作揖行礼。

“此人交给我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
萧荣发话,兵卫犹疑片刻,却也不敢不听,只好退下。

“粮草大队经过此地已有半个时辰,现在兴许已经到了西遥城,正午时分或许可以赶上,三公子可上路。”

宫泽尘从未见过这萧提督,没想到她竟认得自己,想必是自己名声在外,虽未传到这西北之地,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。只是,云啼已经卧在地上呼呼大睡,此时怕是叫不醒它。

萧荣看出了宫泽尘的尴尬,走到云啼的身旁,俯身抚摸它的额头和湿哒哒的鼻子。她扒开它的眼睑瞧了瞧,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颗粒,递到云啼的嘴边,云啼竟睁开眼舔舐着白色颗粒。

“这是?”

“盐粒。”

“北地干旱,云啼喝足了水才上路,为何还要吃盐?”宫泽尘不解。

“腾云鹤这个品种汗液丰足,盐分流失迅速,在南方滋润之地可通过舔舐露水加以缓解,但在北地,则需要额外补充盐分。你的马鼻头湿润,疲惫却未沉睡,应是盐分缺失导致的肌肉乏力。”

说话间,云啼站了起来,原地踏了踏,比刚才精神多了。

宫泽尘两眼发光,赞叹道:“想不到萧大人还懂兽理,实在令在下佩服。”

“只是对此马略知一二罢了,不足称赞。”萧荣故作谦虚,心中却暗爽。

“萧大人谦虚了,他日若有机会,还望能和萧大人碰上几盅!”

宫泽尘起身上马,作揖作别。

“好,那便后会有期!”

“后会有期!”

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视野里。

不多时,萧荣的侍从潘玉麟牵了三匹马赶了过来。

丰却城周水源充分,有不少甘草秸秆供牧畜食用,主仆二人在此遛马。时辰差不多了,正要回城。

潘玉麟看到地上沙土被翻开的痕迹和插在枯木上的那支箭,便道:“方才看到这边有一阵逆风的沙尘扬起,想着是不是有人打斗,便收马赶了过来,原来是大人您在此地。发生什么事了,您没事吧?”

“方才宫家三公子路过,和杨家兵卫打了起来,我过来阻止。那杨家兵卫够识相,没费什么口舌便走了。”萧荣说着,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宫泽尘走的方向。

“原来如此,宫三公子……我记得谕旨里没有他,他在岭南可是锦衣玉食,养尊处优,宫家二老舍得放他到这穷乡僻壤?”潘玉麟费解地挠挠头。

萧荣一早便看出反常之处,这宫泽尘贵为宫家三公子,周围竟没个三五奴仆跟从。就算是因为马地缘故掉了队,粮草大队没有为个人耽搁的道理,这宫楚让身为兄长,也理应差遣几人等候,怎会放任宫泽尘一人在队外。

“有趣。”萧荣脱口而出,似笑非笑,转身便要离去,“我们回城!”

“……什么有趣?”潘玉麟更摸不清头脑了。

西遥城南邻丰却城,是西北二十四城中距端州最近的城。战地重伤的士兵多先行遣回西遥城救治,这里大街小巷住了不少伤残。

一道上,不少战士截肢后拄着腋拐步履蹒跚,他们多闷头行进,根本没发现街上来了一支粮草大队。偶有一两个士兵驻足观望,确实满面愁容。

宫楚让从城西领队而入,穿过街巷,一道来到城北。

他生得剑眉星目,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如潭,鼻若悬胆,英挺的面容带着书卷气。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气度非凡,肩上的熊皮大氅更是富贵显荣。身量修长,昂首阔步,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风范。

泊州知府杨恕云差人为粮草大军腾空了城中西北两向的房屋,此刻正于城北等候迎接宫楚让。

进了城,尾随的岭南商户们便分散到城中各处,汪顺撂下行囊,简单嘱咐了几句,便回到城西大门等候接应宫泽尘。

两拨人马进了西遥城,杨家兵卫便把西遥城围得水泄不通,只为保护粮草。

果不其然,宫泽尘被拦在了城外。汪顺笑呵呵地给那守城士兵递了些碎银,便把人放进来了。怕宫泽尘被同行的商户认出来,汪顺给他戴上帷帽遮面。

“北地果然与岭南大不相同,我只是穿得奇怪些,就被那些人疑心我图谋不轨。”宫泽尘语气颇有些埋怨。

“这里的士兵多刚从战场上下来,手里多多少少都掌握些情报,严加防范些是应该的。”汪顺悄声道。

与宫泽尘印象中的骁勇善战不同,眼前这些伤残多低眉垂首,没精打采。

他环顾四周,远处几名士兵蜷在墙根下晒太阳,断肢处的纱布被脓血洇得发黄,却无人伸手去挠——他们只是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影子。

拐杖歪斜着戳进青石缝里,有个独臂的年轻士兵突然踉跄跌倒。大概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,他既不呼救也不挣扎,任由断肢在尘土里拖出暗红痕迹,直到旁人用腋拐捅了捅他的腰,才慢吞吞支起身子。

宫泽尘回想起自己儿时不过跌了一跤,擦破了皮,丫鬟婆子们团团伺候着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,愧疚涌上心头,眼眶渐渐湿润。

汪顺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异样,便拉着他快走。

西遥城北,朔风卷起黄沙,掠过青石垒砌的城垣。泊州知府杨恕云立在城楼之下,一身赭色官袍外裹着狐裘,眉梢微吊,眼尾细纹如刀刻,似笑非笑。

“宫大人远道而来

,风尘仆仆,可谓是劳苦功高。”杨恕云拱手作揖,声若砂砾碾过铁板,身后一列亲兵按刀而立,目光如钩。

宫楚让翻身下马,琥珀眸中映着城头烽烟,“杨大人镇守西遥,军务繁重,楚让不过押运粮草,岂敢劳知府亲迎?”

杨恕云眯眼扫过车队,忽近半步:“听闻宫家商队借道官驿时,连军报都敢耽搁……到底是岭南豪族,连陛下的驿道都成了私产。”

宫楚让纹丝未动,袖中掌心却倏然收紧。

他缓声开口,“杨家军戍边三十载,粮草半数出自宫家东南仓廪。杨大人若嫌宫家跋扈,不妨奏请圣上,撤了这‘私产’,换杨家自筹军粮?”

风沙骤烈,杨恕云面上笑意僵冷。远处忽有马蹄声急,一骑绝尘而来。

那人下马跪报:“报!丰却知州张大人传来口信,明日前半晌,钦差萧大人……”他停顿片刻,看到杨恕云朝他使了个警惕的眼色,便改口:“萧大人前来调查驿站瘫痪一案。”

杨恕云眼神涣散,张时客来报信,必然是没管住嘴。今日本该休沐,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全找上门来,胸口一时怒火中烧。

宫楚让眼波流转,瞧着杨恕云装腔作势,暗自取笑。但眼下还有要紧事,不便耽搁。

他转身从手下聂恺怀中取来一本簿册,“看来今日是赶上杨大人公事在身,正巧我还要清点粮草,拨四成后日运往端州,这是粮草登记簿,大人若有需要,请自便。”他将薄册递给杨恕云。

杨恕云接过薄册,囫囵翻了翻,抚过朱笔勾画的数目,齿缝间溢出一丝绵里藏针的讥诮,“到底是岭南首富,连军粮都成了算盘珠,拨一拨恐怕都能让北地抖三抖。

宫楚让琥珀色的眸子陡然淬冷,这回他已不屑于理会。

“今日杂务缠身,怠慢之处……”杨恕云倾身贴近宫楚让耳畔,浊气混着北地粗粝的风沙,“还望二公子海涵。”

说罢,杨恕云退后三步,赭色官袍在沙尘中猎猎翻飞。

“来人,给二公子带路!”

杨恕云目送宫楚让一行人远去,指尖碾过簿册边,阴鸷笑意凝在嘴角。他翻身上马,扬鞭直驱城西天乡阁。

马蹄踏碎暮色,西遥城灯火渐次燃起。

戚夜阑倚在窗边,狐裘半褪,露出内里斑斓的织锦短袄。银铃缠腰,随她斟酒的动作叮铃作响。酒盏抵唇时,她眼尾斜飞,瞥见杨恕云掀帘而入,唇角倏然勾出媚弧:“大人姗姗来迟,该罚三杯。”

杨恕云解了狐裘掷向椅背,赭色官袍下肩骨嶙峋如刀。

他落座时带起一阵冷风,戚夜阑斟满的酒杯被推至他面前,酒液晃荡,映出他眼底盘踞的阴霾。

“萧荣明日便到,这刁钻不饶人的下贱胚子,好言好语招待她,还真赖着不走了。”他捏着杯沿,指节泛白,“还有张时客这蠢货,怕是连底裤都抖给她了。”

宫泽尘缩在角落方桌,帷纱下鼻尖翕动。西北的烧刀子辛辣呛人,却比岭南的桂花酿更勾他魂魄。他竖耳偷听隔壁私语,忽闻“萧荣”二字,手中酒壶险些倾翻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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