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钓神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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凛冽晚风拍打着金丝楠木的窗框。
殿内一片沉寂,金灯罩内烛火纹丝不动。
“臣弟与青原公主素不相识。”沈卿尘捻起案上书帖。“两国结亲,这般指名道姓,终归无理。”
“朕知晓。”恒顺帝长叹出声。“朕只担忧,青原人言行皆直白恣肆,若是届时众目睽睽之下点你之名,如何是好?”
“朕自能替你拒绝,可又应当将那青原公主指给何人?公侯伯爵府尚无适龄公子,随意指给权臣之子,岂不令他们寒心?”
“青原带公主千里迢迢地来,总不能拒绝——昭华,你不愿同那小娘子提?顾虑在何?”
“臣弟不愿唐突了她。”沈卿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右腕上的香珠。“这般境况同她言明,又似强她所难。”
“强她所难?”恒顺帝敛眉。“她一介布衣,若非昭华情愿,何德何能求来正妃之位?又有何难处?”
“她在臣弟心中的分量,大抵与云皇嫂在皇兄心中的分量相当。”沈卿尘作比。“皇兄不妨想想,若您尚未即位时遇见云皇嫂,如今又是何种境况?”
他口中的“云皇嫂”,是后宫最得宠的云妃。
恒顺帝缄默未答。
“臣弟自有分寸,皇兄且放宽心。”沈卿尘弯了弯唇,向恒顺帝撩起袖缘。“皇兄瞧,她送臣弟的手珠。”
“甭跟朕显摆。”恒顺帝冷哼一声。“朕可不缺金银财宝。”
沈卿尘但笑不语。
“随你!终归要尽早定下!”恒顺帝将碍眼的青原书帖翻过面去,见沈卿尘还在把玩他的手珠,觉着他也分外碍眼。“得了消息,还不走?”
“臣弟告退。”沈卿尘拱手施礼。
方踏出殿门,便听殿内恒顺帝吩咐:“摆驾,去云妃那!”
沈卿尘好笑地摇了摇头,没走几步,却听到偏殿太监的私语。
“听闻,荣昌公主这回可摊上大麻烦了。”
“可不是……擅自离宫便罢,还耽搁了宫禁,又被梁贵妃娘娘抓了把柄……”
“你说,芷阳宫好端端地为何会走水?偏偏又把这事儿闹大?定是贵妃娘娘盯了许久……”
“放肆!主子之事,岂容妄议!”两人话头被大太监截断。“去掖庭领罚!”
沈卿尘要出宫的脚步顿住,足尖一转,飞身向沈初凝的芷阳宫而去。
他该为阿雪先摸个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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闹剧将将落幕,芷阳宫的灯火尚未熄灭。
沈初凝提裙将他迎进院内,欠身:“更深露重,宫婢在内收整,荣昌不请皇叔进殿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沈卿尘直切正题。“你的毒卫何在?”
“是荣昌罔顾宫规,要挟竹秋带荣昌出宫,还请皇叔莫要追责于他。”沈初凝绞紧了裙边。“亦是荣昌素日对他要求严苛,才叫他草木皆兵,今日冲撞了皇叔。”
“荣昌替他向皇叔赔不是了。”
“荣昌与他主仆情深?”沈卿尘并未表态,只淡声问。
“是。”
“情深到共戴情人才会互赠的七色缕?”
沈初凝面色微白:“是荣昌强迫竹秋。”
“荣昌找《绣万锦》做甚?”沈卿尘不急不缓地问。
“皇叔!”沈初凝豁然抬头,语声颤抖。“皇叔如何得知?”
“一本绣图,随意问问便是,荣昌缘何这般紧张?”沈卿尘忽而轻笑。“荣昌喜爱刺绣,宫中人尽皆知,找本绣图有何不可?”
“……皇叔究竟想问什么?”静默片刻,沈初凝终是开口。“荣昌知无不答。”
“你的毒卫何在?”沈卿尘重复。
“皇叔——”沈初凝哽咽哀求。“您别带走竹秋……荣昌求您,不要……您素日那般疼爱荣昌的,再纵荣昌一回……”
沈卿尘尚未接话,屋檐上,锦衣青年翻身而下。
“臣在。”他将沈初凝护在身后,行礼。“殿下还请问臣。”
月若银盘,他妖冶的眉眼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月华。
沈卿尘对上他凝夜紫的凤眸,又淡淡扫过他与江鹤雪分外相像的面容,平静开口:“江鹤野。”
“殿下大费周章查臣,应当不会要臣的命。”江鹤野勾了勾唇。笑意不达眼底。“是为着今夜那莫名其妙的女子?”
“她是你姐姐。”沈卿尘纠正。“她找了你十余年。”
“殿下找错人了。”
“臣笃定,臣没有姐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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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落了一场雪。
千香坊门前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,没过门缝,没过两旁的石阶,浸湿印着琼花的门帘,结起透明的冰凌。
“阿鱼。”沈卿尘方在门前疑惑地停住,一转眸,望见裹得严严实实的阿鱼从花铺里跑出来,叫停她。“你江姐姐这几日没开店?”
“殿下,江姐姐病了。”阿鱼攥紧了手里的食盒,闷闷道。“病了三日,愈发严重,都下不来榻了。”
“阿鱼要去给她送药?”沈卿尘扶正她的绒帽。“可能让本王替阿鱼去?”
阿鱼纠结片刻,点头,将食盒与钥匙一同递给他:“后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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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场高热,江鹤雪烧得意识模糊。
大脑昏昏沉沉,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摇晃。
时而是幼时和弟弟在镇北侯府中嬉戏的场面,时而是那夜在护城河边,他对她痛下杀手的狠戾。
最后,是沈卿尘将她拥在怀里,温温柔柔地说她是“最漂亮、最可爱的小兔子”。
房门被打开,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脑中的人影忽而不再摇晃。
江鹤雪揉了揉眼睛:“小神仙……?”
“你怎的来了……”她话音未落,便被猛烈的呛咳声逼停。
“说话不会咽痛么?”沈卿尘走到床边。“莫再多言了。”
“好像、三日了……要去见、见弟弟……”江鹤雪同他别着劲,晃了晃头,扯出一线清明的思绪来。“我、我找个帷帽……”
她强撑着力气,光脚踩上地板,摇晃着站起身。
病中的双腿绵软无力,支撑不住她猛然的直立,膝弯一软,她直直向前栽去。
沈卿尘稳稳将她扶住,搂进怀里。
掌心里少女的腰肢纤细,病中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烧着。
沈卿尘顾不得同江鹤雪再讲礼节,将她打横抱起:“荣昌被罚了一旬禁足,今日不必去了。”
他将她轻轻放上床榻,低俯下身瞧她:“病成这幅模样,还不念念自己么?”
江鹤雪搂住他的脖颈,将他压低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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